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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长相守。
天方明些,韩文清便梳洗篦发换上正统朝衣入宫敬贺,回来又马不停蹄的祭祀了祖先。
叶修没同他一道,而是穿着刚刚入齐的旧衣衫独自上了揽月亭,整衣敛容,向着余杭的方向跪而九叩。
家祠的供奉饶是在一向爽利的齐国也是礼数繁多,叶修从揽月亭下来自觉困倦,便回了别院更衣就寝。
韩文清敬罢家祠已近晚膳。他换下正衫去到别院,叶修尚未醒。韩文静也没叫他,自个儿在别院的前厅泡了一壶茶饮着,竟也不觉得闲闷。
待叶修一觉自然醒,洗漱换衣出了卧房才猛然看见韩文清独坐。
“怎没喊我?”叶修取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上。
“又无要事,喊你作甚?”
“怎无要事”叶修笑着推开一点窗子“落雪纷纷,赏之岂非顶顶要紧?”
说来也巧,这一冬齐地落雪不如往年那样,大多细碎的飘了点雪花,像这般积得住的大雪,倒是给开春来了个头彩。
余杭雪事更稀,如此漫天飘落之大雪,倒真是叶修头一回见。
欣喜未过,他回屋取了两件大氅,扔给韩文清一件,另一件自己急急披上系了个结就要往外走。
韩文清看得好笑,把手中的大氅放在茶几上,上前几步挡住叶修推门,伸手解了他领口歪歪扭扭的扣,重新规整的打好结,然后才反身自己穿戴。
叶修的手搭在门上,看着他的背影,总觉得他似乎是笑了。
待二人一道从屋里走出去,一世界暮雪纷飞。因天色易逝,廊里早早地点上了红烛,远远望去像是星子坠落雪中一般。叶修怔了片刻,对韩文清道:“你且等我。”说罢转身回屋,不一会儿怀抱着数岁出门,还拎着一个蒲团。
大雪夜,将军府,天色近深暮。叶修坐在雪中,数岁横置在膝上,天地合奏。
韩文清只听得满府乡愁。
韩文清突然特别想拥他入怀。
一曲终了,雪已经纷纷扬扬的沾尽了灯笼。韩文清朝叶修伸出手,叶修一手抱琴一手搭上借力起身,让韩文清只觉得手中一片冰凉。他忍不住皱着眉头搭上另一只手不断揉搓:“冷。”
“还好还好。”叶修笑着回答。
“此种风雅,可惜我是不通音律之人。”
“你明明听懂了。”叶修狡黠的眨眨眼,故意一顿才继续道:“当日我试笛音,还亏你一言。”
韩文清一滞,答道:“也是。”
这话被他说得听不出悲喜。
风雪未歇,吹得二人两鬓斑白,加之烛光遥远,暮色四合,彼此望去,竟像是从年华正好一步一步互相蹉跎,执手走来。
这是他们相见的时光里,彼此所见最苍老的样子。
叶修怔了一会儿就把手抽回来了,韩文清也顺势松了手。
晚膳仍是丰盛的。新出锅的元宝饺子荤素皆备。午膳没正当用的叶修此时自然是饿了,客套几句大快朵颐一番。
侍从见他们用完了餐,笑盈盈的奉上几盏河灯。
河灯被做成莲花的形状,正当中的芯儿里放置上盈盈的一点红烛。叶修接过来,喜欢的紧,便欲趁景出府放了。
韩文清拿上火折子,带他到府中水源处,难得有几分笑意道:“这是活水,顺着府出去便是护城河的支流。”
叶修打趣道:“韩大人以身守城池?”
“是啊”韩文清学着他的样子:“称职吗?”
叶修闻言忍不住笑:“称职称职,奖励你一块糖。”说着当真从袖子里摸出来了塞到韩文清手里。
韩文清撇他一眼,蹲下身向他招招手,然后吹亮火折子。叶修干脆盘腿席地而坐,结果火折子来点上河灯,轻轻放在水面上。顾不得手冷拨几下水送的远一些。
叶修甩甩手上的水,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祷:“此生有缘无分已然不敢强求,遂求他此世安然,下世成全。”
睁开眼睛便看到韩文清正扭头看着他,叶修递上火折子:“等急了呀?”
“没。”韩文清点上自己的河灯送出去,熄了火心下默默道:“求他得偿所愿。”
待二人起身,追着河灯盈盈飘出去的路线缓缓行之。
“许愿了吗?”叶修问
“当然。”
“许了什么?”叶修装作不经意的问道
“国泰民安”韩文清面不改色:“你呢?”
“我?逍遥余生吧。”叶修背着手,微微的笑着。
“好。”韩文清回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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